小时候最好奇的事就是某天突然停电,奶奶找出“洋蜡”,划亮火柴,点燃满屋的昏黄。火柴那时候叫“洋火”,长盈一寸,一头是红色的火柴头,它是火苗的源头,更有一个神奇的名字,叫做“自来火”。那时候漂洋过海而来的“洋货”很多,国人喜欢冠名为“洋”字,有点洋气的意味。
八十年代的天津就像一块海绵,不断吸收着外来文化,产品变得日渐丰富。在那个时代,洋货已不叫洋货,改叫“进口商品”,人们用这些舶来的时髦品装点着生活,打开了看世界的眼睛。
我家拥有的第一件洋电器是一台三洋牌收录机,双卡立体声,既能放歌也能录音,前进后退每天我都在倒带子,很多流行歌曲的录音带都通过它传唱出来,给我的业余生活带来无尽的快乐,后来我还用它学英语,一遍遍回放矫正我的发音,那句“三洋常在我心间”的广告语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。
我个人拥有的第一个洋品牌是一块电子表,是母亲从广州捎回来的,价格是八块还是十块记不得了,正方形的表盘,红色的表带。
胡同里有个邻居叫“大李儿”,在八几年干起了倒腾旧衣服的营生,这个旧衣服就是现在所说的“洋破烂”,大包小包摞满不大的小屋,他每天让媳妇穿着“布拉吉”在院里走来走去,自己则穿“燕尾服”招摇过市,连六岁的闺女都裹着“包臀裙”扭来扭去,招来邻居们嘲笑的眼光,但他并不在意。
他的旧衣服都是拿到南市一带摆摊去卖,左邻右舍天天看着他用漂白水、消毒液浸泡衣服,洗净后挂满一绳子,风吹过来,一股消毒水味儿。经过熨烫,那一包包羊肠样的旧衣服都变成了时髦的潮服,听说销量很好。一次我听到邻居们议论说,那些衣服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,沾着病菌,会传染人,吓得我好长时间不敢和他闺女一起玩。后来我看到“倒爷”这个字眼,脑海里就浮现出他穿黑色燕尾服的背影。
我上初中的时候,兴起骑日本生产的二手自行车,还是带三档变速的那种,因骑行舒适而广受欢迎。父亲也追赶潮流,给我推回来一辆24型日本车,他说这是“现攒的”,我理解大概是新到货的意思,自带车筐,一级变速,车筐下面还有一个照明灯。骑起来很轻,链条带着脚向前的感觉。
上高中的时候,我喜欢逛“小白楼”,那里有个镇江道市场,卖各种进口服装、鞋帽和外贸转内销的物品。其中不乏有万次火柴、子弹头项链、掌上游戏机等稀罕物,仔细遛遛还真能淘到好货。我曾经在这里买到一顶鸭舌帽,黑白格纹呢子面料,戴上干练帅气,曾经让我爱不释手。
到1995年的时候,我听说塘沽有个洋货市场,倒了好几趟公交去满足好奇心。里面俄罗斯望远镜、荷兰餐具、瑞士军刀,应有尽有,最受欢迎的要数日本摩托车,大小不一,功能各异,一辆“本田125”要价上万元,绝对是“炸街”的存在。市场里不乏操着生硬普通话搭讪的洋倒爷,他们用最原始的以物易物的方式,完成了区域间的商品交流。
如今几十年过去了,不管是日本的马桶圈还是新西兰的奶粉,都可以通过海淘邮寄到家。进口商品不再神秘,不再遥远,已经出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。于此相对应的是国产品牌的崛起。冬奥会带火了安踏、始祖鸟,带响了中国制造,我们一起向未来,多么美好的期盼,未来已来,让我们跟上时代的步伐,一起见证美好的将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