踏古西行,如梦千秋,残垣依旧,昔人难留。莫高嗟叹,菩萨垂眸,说不尽,家国愁。
敦煌,不知是历史上哪个民族赋予了这里如此动听的名字,汉帝国的统治者根据当地的读音,在这里设置了敦煌郡,敦煌从此被赋予了新的含义。各国使节、僧人、商人络绎不绝,前秦建元二年(366年〕,乐尊和尚途径敦煌,忽然发现三危山金光闪闪,犹如万佛临世,他在岩壁上开凿了敦煌的第一个石窟,莫高窟从此诞生了。
敦煌是中国的,敦煌学却是属于世界的
冬天是莫高窟的淡季,旺季时游客前赴后继参观的热情,也随着这宕泉河的河水,被结结实实地冰封起来,四周一片萧疏寂静。也好,正因为是淡季,不仅票价减半,而且能参观的洞窟可以达到12个。莫高窟不像其它地方,每一个洞窟几乎都是用防盗门锁死的,参观时只有特定的讲解员才会打开,就像一个被严密封锁的结界,充满神秘。
莫高窟始建于十六国的前秦时期,历经十六国、北朝、隋、唐、五代、西夏、元等历代的兴建,形成巨大的规模,现有洞窟735个,壁画4.5万平方米、泥质彩塑2415尊,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、内容最丰富的佛教艺术圣地。被称为“沙漠中的美术馆”和“艺术与信仰的精神绿洲”。
窟内以壁画为主,塑像为辅。而且壁画的题材非常的丰富,内容博大精深,主要有佛像、佛教故事、佛教史迹、经变、神怪、供养人、装饰图案等七类题材。画工精湛,水平之高,后人难以企及,然而历史却并没有留下一位画工的名字,不失为遗憾。
1900年道士王圆箓无意间打开了后来被列为17号窟的藏经洞,封存了近千年的历史重新展现在世人面前,敦煌的浩劫也由此而来。这些5-11世纪的古代文献,吸引足了世界的目光。西方探险家来了,清廷的官员也来了。西方人用金钱、用谎言掠夺窃取了大批的文书。如今,这些文书散落在世界各地,令人痛惜,敦煌是中国的,不过,由此而生的敦煌学却是属于世界的。
学生时代,受《文化苦旅》中《道士塔》一文的影响,莫高窟道士王圆箓的“罪人”形象曾长期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,并一度也曾对导致无数国宝流落异国的责任人王道士义愤填膺,恨之切切。
王道士走进莫高窟的时间大约在1892年左右,已近不惑之年,看到神圣宝窟无人管护,一片残破,自觉自愿担当起了“守护神”的重任。他四处奔波,省吃俭用集攒钱财,用于清理洞窟中的积沙,直到光绪二十五年五月二十五日,在清理被流沙掩埋的洞窟时,王道士突然发现:“沙出,壁裂一孔,仿佛有光;破壁,则有小洞,豁然开朗;内藏唐经万卷,古物多名。”
有大量资料显示,在发现藏经洞后的7年间,王道士为保护莫高文物做出了局外人难以想象的努力,做了他应该做的一切。王道士曾数次逐级写报告、送样品,要求将这些文宝交上级官府保存。由于清政府推说路途遥远,王道士从清沙运土、供养和尚到承担对文物的保管,担子越来越重了。
当年窃走敦煌文物的当事人之一斯坦因绞尽脑汁,竭尽引诱、欺骗、布施、盗窃等卑劣手段来对付老实巴交的王道士,最后其强盗行径终以得逞,并先后两次从王道士手中劫掠大量国宝运至大英博物馆。当时王道士把经卷卖给斯但因有三方面的原因:一是在长达7年的时间里,他多次求助官方予以重视,而且是逐级上报,但无人过问,致使他灰了心。二是为了完成他的宏愿,清扫洞窟,修建三层楼,架设木桥。三是唐玄奘沟通了他们的思想,斯坦因这个探险家追求事业的精神感动了他。因此他虽则思想极为矛盾,极不愿意外国人将这些文物带走,但在无奈的情况下,也只好让了步。
历史就这样无情地捉弄了这位头脑简单的文盲道士,愚昧无知与清政府的腐朽没落一并促成他独自背上了“莫高窟罪人”这样一世的骂名。王道士用卖得的500两银元又用于维修莫高窟,为守窟终身未娶。且不说保护文物有功,至少他40年如一日远离贪腐,辛劳为公,虔诚信仰,一贯始终。历史并没有记载王道士私自占用了出卖老祖宗遗产而换来的一分钱。至死,他也就是一身道士长衫,一顶圆布帽,便被他的继任们装进了洞群外面的道士塔,仅比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时多了一身表明他身份的素服。
就连敦煌当地的老人们都说,他是个好人。
无论什么人发现藏经洞都是一种贡献,都是一个了不起的重大发现。事实证明,由于藏经洞的发现才引起人们对莫高窟的重视,因此在40年代就成立起专门的保护机构。否则,对莫高窟的保护不知要推迟多少年,造成的损失更是无法估量。
如今的莫高窟,大小不一、高低错落、一个个门洞都恍若时间之眼,集世界上佛教艺术之大成。现代人对于这些洞窟的保护相比清政府有着大相径庭的态度,保护此地文物的工作人员像给楼房编制门牌号码一样,每个洞窟入口,都挂着各自的代码。每个代码背后,都有着说不完的故事与传说,有着普通人洞察不了的艺术审美。
看莫高窟,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
无数次幻想有朝一日可以来莫高窟看飞天看壁画。从十六国看到南北朝,从南北朝再看到鼎盛的隋唐。从这里看大唐的盛极转衰。直至看到元朝以后明清时期这里的落寞与孤独。不再人来人往,不再有过多的僧侣在这里雕凿石刻,这里,终是安静了下去。终于,我走到了这里。我似乎有些不敢继续向前了,或许我能体会到那种“近乡情更怯”的感受了。
没有旺季时的人潮,冬天的莫高窟,似乎更适合怀古巡幽。将自己抛诸于飞天反弹琵琶的异想世界里,从心里给予最高标准的顶礼膜拜。
这里是16与17窟,也是众人皆知的藏经洞。这扇门背后的世界,便是当年王道士打开的新世界,进这个窟参观, 对于当年王道士率先发现此地的心情,也能揣度上三两分。之前,在书本上看到的莫高窟图片和无数文字资料所得到的震撼,与身临其境所得到;震撼是不一样的。在进入第一个洞窟之前,我犹豫了一阵,调整了一番呼吸,还回头朝身后和侧面看了几眼,心里汹涌着皆是惊讶与激动。
从走进了第一座洞窟。直到走出作为这一天千百个游人重的一个所能观摩的最后一座洞窟,我始终保持着清醒状态,不让因为对如此丰富而艺术杰作和深厚的宗教底蕴而晕眩,从而不能自已,乃至矫起情来。
这是敦煌唯一的一处标志性建筑就是“九层塔”,这莫高窟的第96窟,也称大佛殿。在石窟群的正中,红色的廊柱与黄色的崖壁产生鲜明的对比。里面所塑的是唐代的泥胎弥勒大佛,弥勒佛盘腿而坐,是世界上最大的。每年四月初八佛诞日,仅此一天,敦煌当地的佛教徒可以免费前来礼佛,像古人一样绕佛一周,祈求平安。
虽然余秋雨在《道士塔》一文里对于王圆箓的评价有失偏颇,但是他写的“莫高窟可以傲视异邦古迹的地方,就在于它是一千多年的层层累聚。看莫高窟,不是看死了一千年的标本,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。一千年而始终活着,血脉畅通、呼吸匀停,这是一种何等壮阔的生命!”却让我深以为然,当我们所有人见到弥勒大佛,不约而同的唏嘘赞叹出声,这里被誉为莫高窟建筑艺术的巅峰之作,名副其实。
不管沙漠戈壁围困下的莫高窟还能存在多久,飞天都始终反弹着琵琶,与佛与众菩萨尽情快活着,她们以飞为美,飞翔在人类的梦中与想象的极限之外。河西走廊,尤其是敦煌,如果没有飞天,它们的壮阔与大美将会失色不少。正是飞天,像甘霖,滋润了干涸的敦煌,如朗月,普照着冰冷的黑夜中的莫高。千百年之前,是这样,千百年之后,仍然是这样。
走出莫高窟时,夕阳正渐渐沉入鸣沙山,非常壮观,西北的风也有些寒冷,我回望着雄壮辉煌的莫高窟,心也沉甸甸的。王道士的功过是非,亦或是“罪人”的悲剧永远值得我们回味。藏经洞遭遇的劫难已随历史远去,但历史的教训永远值得铭记,愿那些流落海外的艺术珍品永远闪耀着我们东方文明古国的智慧!